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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中的寺庙

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5-08-15 05:00:00    

清代《聊斋全图·聂小倩》 作者供图

【谈文绎史】

说到《聊斋志异》中的寺庙,最为人们熟知的恐怕就是“兰若寺”。实际上,在《聊斋志异》中虽有“兰若”,却没有“兰若寺”。“兰若”为梵语音译,全称为“阿兰若”,“若”读如“惹”,原意是森林,引申为寂静处,后泛指寺庙。“兰若寺”这一不通之名,或始于影视作品对《聂小倩》文本的误读。

在原文中,宁采臣“适赴金华,至北郭,解装兰若。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解装兰若”意谓在某寺歇息,并不是说有一座寺庙名为“兰若”。后面“寺中殿塔壮丽”之“寺”,指的就是前面提到的某寺。蒲松龄其实也可以表述为“解装野寺。寺中殿塔壮丽”。他用“兰若”而不用“野寺”,为的是避免词语重复。此外,古代也将兰草和杜若等香草合称为“兰若”。

改编自《聂小倩》的影视作品有不少,最早的可能是1959年香港影片《倩女幽魂》,影片中宁采臣走进的寺庙名为“金华寺”,可能因为故事发生地在浙江金华。1986年香港翻拍此片,并连拍了三部曲,由王祖贤、张国荣主演,在这部经典影片中,寺名被改为“兰若寺”,“若”也被读作“弱”。这部影片影响很大,兰若寺俨然成了寺庙的名字。近期上映的《聊斋:兰若寺》依然延续了这种误读。

其实,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经常用“兰若”一词,指某座无名寺庙:一客商“至东郊,瞥见兰若,闻木鱼声,乃急挝山门”(《尸变》);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画壁》);长清僧“抵长清,视风物如昨。无烦问途,竟至兰若”(《长清僧》);冯生“薄暮醉归,道侧故有兰若,久芜废,有女子自内出,则向丽人也”(《辛十四娘》);一少年“入山罗鹰。入既深,夜无归宿;遥见兰若,趋投之”(《豢蛇》);“商河李生,好道。村外里余,有兰若,筑精舍三楹,趺坐其中”(《李生》);钟庆余与新婚妻子“困少苏,相将入兰若,礼佛而进”(《钟生》)。

在《聊斋志异》中,也有不少有名的寺庙。有的寺庙不止出现一次。如“水月寺”:浴佛节那天,阿宝“降香水月寺”(《阿宝》);上元日,“水月寺中诸尼,作‘盂兰盆会’”(《封三娘》)。又如“报国寺”:“平阳王平子,赴试北闱,赁居报国寺”(《司文郎》);邢云飞“积有数年,偶入报国寺”(《石清虚》)。再如“普(菩)陀寺”:“杨夫人及伯母烧香普陀寺,近村农妇,并来参谒”(《马介甫》);孔雪笠往天台寻友,其友“适卒,落拓不得归,寓菩陀寺”(《娇娜》)。

在蒲松龄提到的众多寺庙中,有些大概是虚构的,有些则是确实存在的,而且具有地理标志的意义。北京的确有一座报国寺,《司文郎》与《石清虚》这两篇小说都提到了它,而这两篇小说故事情节的发生地点也就在北京一带。在《司文郎》中,王平子“赴试北闱”,“北闱”指的是顺天(今北京)乡试,所以他才能“赁居报国寺”。在《石清虚》中,“邢云飞,顺天人”,所以他才能够“偶入报国寺”。由此可见,蒲松龄进行小说创作时,地理意识是很强的。

故事里,寺庙常是文人短暂栖身之地。书生或在寺庙中借宿,或在野寺中苦读;当佳人的灵柩也停放在寺庙中,或者佳人的骸骨埋在附近,书生与女鬼就有了交集,从而产生人鬼恋情。在《聂小倩》中,宁采臣“解装兰若”,权且在寺中借宿。聂小倩的骸骨埋在寺北,她的鬼魂“被妖物威胁,历役贱务”,专以美色祸害男子,但做此事并非小倩心中所愿。宁采臣为人正直,使小倩心生钦敬,她向宁采臣通风报信,救了宁采臣一命,又请求宁采臣带走她的骸骨,把她从妖物手中解救出来。宁采臣依言解救了小倩,后来二人喜结连理,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小说《聂小倩》的结局是美满的,与电影《倩女幽魂》等改编的剧情不同。在《鲁公女》中,张于旦“性疏狂不羁。读书萧寺”,而他爱慕的对象鲁小姐不幸暴亡,鲁公“以家远,寄灵寺中,即生读所”。张于旦日夜在灵柩前祝祷,希望鲁小姐泉下有知,能显灵与其相见。这样过了近半月,一夕挑灯夜读,张于旦忽举首,则见鲁小姐含笑立灯下,且云:“感君之情,不能自已。”二人从此结下了难分难解的生死情缘。

在《聊斋志异》中,除了楚楚可人的女鬼,读书山寺的书生也可能会遇见美丽的精魅。在《绿衣女》中,于璟“字小宋,益都人。读书醴泉寺”。夜方披诵,忽一女子在窗外赞曰:“于相公勤读哉!”这位女子“绿衣长裙,婉妙无比”,“谈吐间妙解音律”,她其实是一个绿蜂精。她的出现,给于璟寂寞的读书生活带来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相对于村落、城邑等人间烟火之地,寺庙无疑是方外之境,它与世人的日常生活较为遥远。由于这种距离感,寺庙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刺激了蒲松龄等古代作家的想象,催生了众多奇异、迷幻的故事。寺庙是《聊斋志异》中一个重要的叙事空间,具有耐人寻味的艺术魅力。

(作者:王彬,系曲阜师范大学语言文学研究所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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