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黄色、三层朝冠、前后绣龙、一等东珠挂耳、下摆万福万寿海水江崖纹。这便是清孝庄文皇后(清宫剧中的“大玉儿”)年轻时在沈阳的朝服像,更是中国最早的旗袍女模特画像,在北京故宫和沈阳故宫均有收藏。这幅画像凝固的不仅是一位传奇女性的容颜,更暗藏着一个女孩在清朝权力核心场中步步为营的生存智慧。
辅佐儿子顺治帝,抚养孙子康熙帝,她的传奇在清前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孝庄文皇后的服饰变迁史,恰似一卷用金丝银线写就的政治密码,每一道纹样、每一抹颜色都在诉说着她从科尔沁草原的格格到沈阳故宫以及北京太和殿幕后掌权者的成长历程。
昨日,记者采访清史专家、沈阳故宫博物院研究室原主任佟悦研究员,一起感受这位第一旗袍女模特的不凡人生。
民族融合的政治霓裳
天命十年(1625),沈阳,13岁的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身着蓝色旗袍踏入四贝勒皇太极府邸,这个看似普通、袍服无异的女孩,便是后来的侧福晋、庄妃、皇太后、太皇太后以及孝庄文皇后,她每每换装都是在博弈着家国人生。
作为皇太极的侧福晋,来自科尔沁草原的少女必须用服饰完成双重身份认证:既要保留特有的斜襟右衽与宽大马蹄袖,又要在领口处绣上后金宫廷特有的海水江崖纹。她将草原带来的银质头饰与满洲样式巧妙融合,其独特的“两把头”发型后来成为清初后妃服饰的重要范式。

如今迈入沈阳故宫,仍然可以追寻到庄妃的生活轨迹。在崇德元年(1636)的册封大典上,庄妃的朝服呈现出惊人的政治智慧。冬朝袍选用象征西宫地位的金黄色,其纹绣却与姐姐贵妃海兰珠着同样款式,更在朝冠上采用低于皇后的二层样式。这种在礼制边缘的微妙平衡,既彰显其生育的功绩,又避免触动哲哲皇后的权威。
庄妃不曾想到,7年后的那个夏秋之际,一场生死攸关的变革,将她推向历史前台。1643年9月,皇太极驾崩。面对着继位之争,庄妃身穿夏服袍,头戴二层朝冠,双耳佩戴的12颗三等东珠在颤抖之余道出话语:主动请殉!
“诸王以福临年幼,须人抚养”为由拒绝她的请求。然而正是这一次以退为进的胆识与机智,让六岁的福临成为各方势力制衡的关键,1644年,顺治帝登基。
旗袍变装的政治智慧
顺治元年(1644),当孝庄皇太后身着石青色龙褂跨过山海关时,她的服饰系统已悄然完成战略升级。朝冠上的三等东珠更是改为最为珍贵的一等东珠,装饰上的东珠数量也增至数倍。这种规制的装饰并非僭越,而是多尔衮摄政时期特殊的权力平衡术,更是从妃子到皇太后的身份转变,五爪龙纹与东珠等级似乎都在诉说,她已不再是那个初来沈阳城的女孩。
与旗袍一样,东珠是清朝皇家最为看中的祥瑞之一,普通人佩戴东珠面临重罪。《皇朝礼器图示》(卷六冠服三,清·允禄等撰)记载:“皇太后、皇后耳饰谨按本朝定制:皇太后、皇后耳饰,左右各三,每具金龙衔一等东珠各二,皇贵妃、贵妃、妃、嫔皆同。其东珠,皇贵妃、贵妃以二等,妃以三等,嫔以四等。皇太子妃亦同,珠以二等。”

图据《清宫服饰图典》故宫博物院编紫禁城出版社
从沈阳到北京,辅佐顺治,迎来康熙。康熙年间的宫廷账簿记载着耐人寻味的细节:孝庄常服衣料中江南织造的比重不断增加,但纹样设计始终保留着她喜爱的卷草纹。这种“材质汉化、纹饰蒙化”的旗袍服饰策略,恰与其推行的“满汉一体”政策形成镜像。康熙十八年(1679)的万寿节庆典上,康熙题匾“万寿无疆”送给祖母孝庄,这一年的孝庄太皇太后身着明黄色缂丝龙袍出现在太和殿。这件以捻金线缂织出的九条五爪行龙,却在龙睛处改用银线刺绣,既保持皇权象征又彰显女性特质,以及太皇太后孝庄的威仪。
晚年的孝庄在旗袍的选择上展现出返璞归真的智慧。她命人在领口处的纹样采用苏绣与满绣结合的“十字挑花”针法。这种服饰上的文化融合,与其晚年推动满蒙汉文化交融的政治理念高度契合。在孝庄文皇后寿终正寝的康熙二十六年,她的服饰遗产早已超越物质层面。
从科尔沁草原到紫禁之巅,这位传奇女性用七十五载光阴,演绎了马蹄袖里藏着草原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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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晚报、沈报全媒体记者:张毅
编辑:王沛霆
责任编辑:王远